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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 2024年11月24日 15:21
前几日雨水节气刚过，庚子年的春天终于来了，只可惜由于疫情的缘故，我们都被禁锢在家里，不得到户外好好儿游赏一番。不过钟南山院士说了，二月底三月初疫情就能控制住，人们基本上就能正常出行，那时候春天也就大规模到来，出门即是春，想想也挺激动的。就好像我们都在渡过一个噩梦般的冬天，等这场噩梦结束了，我们醒过来了，春天也就来到门前了，我们睁开朦胧的眼睛，浸入这春色里，在心里对着自己说一声，“活着真好”！一定要爱这个世界，替那些无辜受难的人们多欣赏这个世界，就像汪曾祺先生写的那句话一样，“世界先爱我的，我不能不爱她”。但是目前我们还得再熬几天，这几天怎么过呢，还是来读诗吧。今天我们就来读两首杜甫他老人家诗里的春天，等到能出去踏春了，也就不至于只能说“哎哟我去，春天真美”了。
绝句二首（其一）
唐代 杜甫
迟日江山丽，春风花草香。
泥融飞燕子，沙暖睡鸳鸯。
这首诗作于唐代宗广德二年（764）春天，时杜甫在成都草堂，这时候安史之乱已经结束了，在诗人饱经忧患的人生中，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安稳时光。初春时节，诗人来到草堂外的江亭上，看着这大好春色，不禁欣喜，于是写下了这首春意盎然的诗篇。
宋代、明代的一些文人在评价这首诗的时候认为，这首诗在老杜诗篇中算不得上乘，无非就是两副描写春天的对联而已，没有忧国忧民的思想，没有关心贫苦大众的深刻，只能说是把眼前之景按部就班地写了出来，“与孩童属对无异”，评价并不高。对于这个评价，我想发出这样的疑惑，即欣赏诗歌时，是要迂腐的欣赏，还是诗意的欣赏？带着这样的疑惑，我们来领略杜甫诗中这春天的场面，到底是无趣的文字游戏，还是细腻的诗情画意。
首句“迟日江山丽”表现的是画面；次句“春风花草香”表现的是感受；第三句“泥融飞燕子”表现的是春天的生机和活力；第四句“沙暖睡鸳鸯”则表现的是诗人的“心安和自适”。可以说，这首诗虽然字字写的是景，但却无不融汇着诗人欣然的内心，从大处着眼，从细处着笔，大自然的生机，世间万物的各安其所，都融洽的包含在这四句诗中了，而作为读者读过这首诗之后，也就被其中生发的春意所深深打动，想赶快去户外领略一番了。
“迟日江山丽，春风花草香。”你可以闭着眼睛想象，初春时节，万物的色彩从冬日里的灰暗逐渐变得明丽，色彩越来越丰富，色调越来越柔和明亮，好像不是大自然越来越明媚了，而是你自己的视力越来越好了一般。诗人坐在江亭上，春风扑面而来，初春的风是轻软的，吹在身上一阵阵暖意，褪去了冬日里厚重的衣服，整个人都感觉很轻松，就像苏东坡词里形容的那样，“曲水浪低蕉叶稳，舞雩风软纻罗轻，酣咏乐升平”，虽然杜甫诗里没说他的心情如何，而大唐王朝也早已没了“升平之乐”，但至少战乱结束了，人民的生活不再那么动荡了，诗人的心理也有了一些安慰，想到这些背景，我们便能明白杜甫写这首诗时是怎样的心情了。
“泥融飞燕子，沙暖睡鸳鸯。”杜甫诗和李白诗有一个非常大的不同，并且都被两个人在作品中表现到了极致，即杜甫是出于对现实生活极其细腻、极其深刻的观察之后才作诗的，而李白则好似不用观察一般，纯用想象就可以写出一首名篇来。看杜甫这两句，就能证实他对生活的观察有多细致了。形容飞燕的诗句很多，人们很容易就想到杜甫的另一首诗中那句“自去自来堂上燕，相近相亲水中鸥”，又或者常常用秋去春来的候鸟特征来形容它，但在这句“泥融飞燕子”中，诗人用“泥融”二字，则完全摆脱了以往的束缚，表现出了燕子飞来飞去所代表的大自然的生意，用燕子衔泥筑巢来侧面衬托初春的气息，燕子飞来春意闹的盎然生机则如在眼前了，而一个“融”字则完美地将大地复苏的细节描绘出来，春泥从冬天干裂坚硬的土壤中渐渐融化，燕子们才得以衔着这些酥软的泥土再筑新巢。而“沙暖睡鸳鸯”中的这个“暖”字则用的更妙，好像有一点拟人化的意思，春天用它温暖柔软的臂膀和怀抱，将大自然中的小生命都收纳其怀，使它们都安安心心的自由生长。而“睡”字则将鸳鸯所代表的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在春天到来时的那种“安心、自在和无忧无虑”都给呈现出来了。有人形容这首诗道：“上二句见两间莫非生意，下二句见万物莫不适性。（两间，指天地之间）”可谓是深切领略到了杜甫的诗意。
绝句二首（其二）
江碧鸟逾白，山青花欲燃。（火红）
今春看又过，何日是归年。
这首与上面一首写作时间相同或稍后，因为就其诗中的色彩而言显然更浓烈了。
“江碧鸟逾白，山青花欲燃”，仍然是对联式写法。都说王维是“诗中有画，画中有诗”，读罢杜甫这两首诗，真觉得老杜也当得起这句评价，而他们两位的区别在于，王维是佛性的画，他诗中的画都带有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，有点类似于庄子，比如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，“人闲桂花落，夜静春山空”，“深林人不知，明月来相照”等，着重的是自己的内心如何去看待这些景色；而杜甫则是人间烟火本火，他的诗都是从人间烟火中观察出来的，比如“清江一曲抱村流，长夏江村事事幽”“细雨鱼儿出，微风燕子斜”“黄四娘家花满蹊，千朵万朵压枝低”等，这些诗句也都可以称得上是诗中有画，但却是一幅幅乡下农俗风景画。再看这首诗前两句也是如此，诗人仍然在草堂外的江亭上，几只水鸟略过，在碧油油的江面映衬下显得更加白亮，再看江岸上，山花烂漫，在青翠葱郁的山色掩映下，显得更加火红，“深春”时节的感受扑面而来，这个“燃”字可谓用的鬼斧神工，一个字就将整幅画面的色彩渲染的浓烈鲜艳。
“今春看又过，何日是归年。”杜甫毕竟是现实主义大诗人，无论怎样的景色都能联想到现实，无论怎样的现实都能联想到悲伤的一面，这两句即是如此，以乐景写哀愁则愁愈深。“这个春天看着又要过去了，何时我才能踏上回归故乡的路呢？”建安七子之首的王璨在他的那篇《登楼赋》中写道：“虽信美而非吾土兮，曾何足以少留。”翻译过来就是：我知道这里的确很美，但它却并非我的故乡，要我如何在此停留呢。老杜诗篇与王璨赋中之意大类，都是基于眼前之景的确非常和美，但此时此景若是在故乡欣赏该有多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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